第七十八章：相见

    第七十八章：相见

    陆影儿含泪点头道：“大人，奴家怎敢骗您，姐姐已经同意了，她也希望聪儿将来能有个好的前程，也愿意成全奴家和您，您就别生奴家的气了！”

    娄烨看着陆影儿，本来气势汹汹的表情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都没什么力气的呆在了那里。

    “大人，大人是不是累了？奴家来给您捏捏！”说着，陆影儿颤颤巍巍的从床上下来，走到了男人的身边，用手解下他的披风，放到一边，然后一双手刚要挨上他宽厚的肩膀，手却被捉住了！

    就在某女感觉一股电流击中自己的时候，娄烨却把她的手从自己的肩膀上拉了下来，然后站起身向门外走去，在推开房门的那一刻时，他冷声对她道：“给我呆在屋子里别出去。”

    苏茉儿再次看到娄烨出来的时候，已经完全恢复了镇定，看着他大步向正房走去笑嘻嘻的过来拦住他的脚步：“小宝见过表姑父！”

    娄烨上下打量着苏茉儿，皱眉道：“你是？”

    “我爹是你媳妇的表哥，我可不是要叫你一声表姑夫？您忘了小的时候您抢我碗里的鸡蛋，抢不着还哭来着呢！”

    “抢你的鸡蛋？”娄烨的脸上顿时红白交替，眼前这个小子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而自己已经二十有四了，足足比这娃儿大了十岁有余，若是有机会见面也应该是在当年自己成亲的时候，可他却一点也都记不得了。

    “胡说八道，爷会抢你的鸡蛋？”

    “可不？不过说是抢鸡蛋，实则是跟我抢表姑，看见表姑抱我你就不爽了，恨不得我表姑一辈子只抱着你才好！可惜啊，这才多少年，就只听新人笑不见旧人哭了！”苏茉儿冷哼了一声。

    娄烨撇撇嘴，表情有些僵硬，他从腰间接下来一个荷包递给苏茉儿：“表姑夫给你的见面礼，拿着吧！”

    苏茉儿眼珠溜溜一转，喜滋滋的用手接过来荷包在手里掂量着，少说有二十两。她把银子倒出来塞进怀里道：“谢谢表姑夫！这荷包真不错，留着入厕时用，肯定比草纸柔软，你看还带着香味儿呢。”

    娄烨看着蓝色缎面上鸳鸯交颈的图案，脸当时黑了黑，表情不怎么自然的道：“喜欢就拿去吧，留着盛点东西，如厕实在是可惜了！”

    苏茉儿摇摇头：“可惜什么啊？有很多人虽然长着脸，其实不过是顶着一只屁股，有的人虽然用这荷包擦屁股，实则比很多人的脸干净多了。”

    “你小子怎的比爷在兵营里时还粗俗？你表姑也不管管你？”

    “我表姑自家老爷们都管不了，还能管谁？再说了，天要下雨娘要嫁入，如今你也把小老婆领进门了，我表姑也该自己顾着自个儿了！”

    娄烨听完脸更黑了。

    房内，孙老太太看着大步走进来的儿子，上前一步免礼大礼直接将他扶了起来，哭着道：“儿啊，这些年你一个人在京城没人照顾、没人管，受苦了！”

    娄烨扶着母亲走到正座上，恭顺的道：“娘啊！儿子在京城很好，您无需惦念，只是因为公事缠身一直没能回来看您，是儿子对不住娘！”说着娄烨的目光看向了一直站在门口的妻子。

    孙雪莲端庄有理的站在那，冬日的暖阳照在她的身上，显得她的面庞异常的恬淡温柔，就好像是初嫁时的模样一般。

    她没有看丈夫，而是恭恭敬敬的站在原地远远的冲他福了一福。

    娄烨也向她拱手行了一个礼，千言万语卡在喉中，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孙老太太拉着儿子坐在自己的旁边，再次抹了抹眼泪：“宇石啊！你多年未归，明日里去族中的叔伯那里去拜拜。还有呢，就是影儿那丫头我看着还不错，替你千里迢迢的接聪儿回去，又在京城伺候了你们这么多年。赶在节里正式纳进老孙家吧，也算是给人家姑娘一个交代。”

    娄烨张张嘴下意识的看来一直规规矩矩站在一侧的妻子，刚刚想好的几句话也因为心虚，又一次被哽在了喉咙里，什么也没说出来。

    孙老太太似乎也感觉到了，抬眼对孙雪莲道：“雪莲啊，你是个什么主意？自家的爷们回来了，怎么就会像个傻子一样站在原地，也不知道说句话！”

    孙美莲脸的脸上挤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全凭婆母做主，美莲没有意见！”

    孙老太太满意的点点头：“好！看来我上午的一番话你都听进去了，有道是家和万事兴，你贤惠了这么多年，这次影儿进门也是考验你的重要时刻到了，你的一言一行所有人可都看着了呢！可别让人笑话了去。”

    孙美莲低下头，隐藏了所有的情绪，只让人看到暖阳里露出的脖颈间一段优美的弧度，白腻得想上像的玉瓷。娄烨一时间不知不觉的看怔住了。

    “你下去吧！宇石刚刚回来，厨房里的东西怕是要再采买些，还有你和影儿屋里的东西也要打点一下，爷们回来了，怎么也得住着舒舒服服的。”

    孙美莲依旧是垂着头不说话。

    孙老太太忽然想起了什么，琢磨了琢磨接着说道：“对了！聪儿打今儿起还是跟着你屋里住吧。爷们累了，这几天赶路肯定没休息好，影儿熟，知道怎么伺候。白天让聪儿跟他爹多亲近亲近，晚上别让孩子去对面屋闹唤去。”

    “是！”孙美莲终于主动开口说了一个字，然后再次向正座上的一对母子福了福，转身撩开帘子就向外走了去。

    耳边传来孙老太太开心的笑声：“儿啊，你不用自责，你媳妇这些年在我身边就当是你在我跟前尽孝了一样，你寄来的银子我都帮你收着呢，”

    娄烨说了什么，或者是什么也没有说。院子里没人听的见。

    一直等在那里的苏茉儿看着孙美莲走出来，站起来拍拍屁股迎了上去。

    孙美莲说：“小宝，你在家里帮我照顾聪儿，我去集上买些东西。”

    苏茉儿隐隐的感觉到不对劲儿：“表姑，我跟你一起去吧，咱们带着聪儿一块溜溜！”

    “不用了，这些天家里折腾的不像样子，聪儿精神一直也不好，你下午陪着她睡会儿吧。”说着，孙美莲也不再多说一个字，抬脚向内院的月亮门初走去，走着走着她向西厢房的门口看了一眼，娄烨刚刚进家时穿着的褐色披风已经被小丫头泡进了盆里，她的脚步顿了一顿，身形猛的晃了一下，突然向外跑了出去。

    “少奶奶，少奶奶…。”孙叔的声音传来，一时之间树上鸟儿四散飞向了天空，空气里都是紧张的气氛。

    苏茉儿愣了一下，皱皱眉头，下意识的追了过去。

    外院里李叔正手里拎着一只活鸡，大公鸡嗷嗷的叫着，手脚被捆住，只剩下翅膀在枉自的扑腾着。

    “孙爷爷啊，您让孙奶奶帮我看一下聪儿，那小子正午睡呢，一会醒来找不见人又该哭了，我跟表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

    ……。

    苏茉儿走到孙家外院大门口的时候，四下看去，空荡荡的巷子里孙美莲已经没影儿了。

    这小妇人这么急匆匆的跑出去，这是要干嘛啊？

    苏茉儿在心里把那个杀千刀的娄烨腹诽了一万遍。

    这个家伙在老家其实叫孙宇石，为了更好的保护楚亦宸所以才用了娄烨这个名字，家里的人更不知道他在京城做什么，就是为了做起事来绝对的安全，没人能利用他的亲人来做威胁的事情。

    挺起来好像是很伟大的样子！

    可实际上呢？还不是个薄情寡义的臭男人！

    否则那个小妾是怎么回事？怎么就能直接找到家里来？可见，楚亦宸那只骄傲的鸟自以为是无坚不摧，可实际上百密一疏。

    苏茉儿想着脚也没闲着，心有所感一路就像街市内追了过去。可是寻了足足两个时辰也没见到孙美莲的人影儿，中途她又回了孙家一趟，可是孙美莲根本就没有回去。孙叔和孙婶忙着做饭，孙老他太太搂着聪儿和陆影儿陪着娄烨说话，愣是都根本就没人意识到孙美莲不见了。

    苏茉儿寻到河边的时候，太阳已经西下了。一场雪后，天气已经越爱越冷了，极目望去漫山遍野的白色让这座小镇有了一种落寞凄凉的感觉。陌生的街市，一个个陌生的面孔，苏茉儿顿时有种自己不知身在何方的感觉。

    李大哥、杨大婶、孙美莲、娟儿、胖墩、聪儿…。

    这些人既是过客又像是亲人，可无法改变的是在她灵魂深处无人知道的角落里，那种刻骨的孤独无依的感觉在前世今生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脚步不知不觉的向河边走去，之前她一直没有往最坏的方向去考虑。因为如果换成是她，她无论在什么样的逆境下也不会考虑放弃自己生命。她始终觉得，一个连这辈子都过不好的人，没有资格祈求来世。

    再困难的时候，再无助的时候，她也要跟命运去拼一拼。

    可是苏茉儿忘记了孙美莲不是自己。娄烨是她的天，她的一切，当丈夫不再给她任何可以幸福的可能时，她很有可能会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果然，苏茉儿走到了河畔时，看到了一抹纤细柔弱的身影站立在水边。一只脚已经向水里买了进去。

    今年的雪来得有些早，可终究是节气不到，河面上还没有冻冰可也依然能想像到河水是多么的冰冷刺骨。可孙美莲好像是无知无识一样，一步一步的向水里走去。

    “你给我站住！傻子，大傻子，傻女人，你是我见过最缺心眼的家伙！”

    苏茉儿大喊着向河边扑了过去，可还是晚了一步，她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孙美莲在自己面前沉进了水里。

    “救命啊，救命啊！快来救人啊！”

    苏茉儿想也没想就扑进了水里，可她这只旱鸭子大秤砣，前世不会水，今生更不会水。没有摸到孙美莲的衣角，只觉得自己在冰冷的河水里越坠越深。

    “晤，救…。”

    当苏茉儿再次睁大眼睛的时候，突然看到了面前一张放大的脸只离自己一寸之遥，她的眼睛眨了一下，突然那张脸离自己更近了，紧接着那张带着清荷香气的嘴唇便覆在了自己的唇上。她顿时惊呆了，感觉道自己的心脏顿时咚咚的跳得十分有力，猛的一用力，身上的少年直接被她推了下去，跌坐在地上。

    苏茉儿坐起来，看到旁边的乔楚宁正在用同样的方式救着一旁的孙美莲，她顿时又愣住了，真没想到古人也会做人工呼吸！

    “茉儿你到底要淘气到什么时候？你知不知道要是我晚来一步，你就淹死了！”

    穆晟夜如画的眉目间罕见的蒸腾着浓浓的怒意，好像地狱的红莲业火熊熊的燃烧着。

    苏茉儿嚣张的气焰顿时气焰嘶的一声熄灭了，心虚的看着面前浑身是水的少年，默默的低下了头，第一次像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一般。

    “你怎么会在这？”她心里不由的感慨，这不知道已经是第几次被穆晟夜救下了，仿佛每一次自己搞得半死不活的时候这个少年都能及时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我和你同在清河镇，你以为我还能让你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说着穆晟夜站起来，打横将苏茉儿抱起便向前方的马车上走去。

    车里放着一个暖炉，穆晟夜熟练的点燃里面的银炭放到了苏茉儿的脚边，“你先忍一忍，我们去街上买两套衣服给你们换上，否则会生病的！”

    苏茉儿看了一样仍旧没有醒古来的孙美莲，摸了一下她的手，冷得一点热气都没有，心里又难过又悲哀。

    “你若是再这样为了别人不顾自己，那可就别怪我无论如何也要把你强行留在身边了！”说着穆晟夜从手边拿起一件自己的披风，伸过手来帮苏茉儿擦了擦还滴着水珠的长发。

    清荷的香气再一次淡淡的萦绕在苏茉儿的鼻尖，这一次她没有拒绝，而是任由面前的少年将自己的长发擦干为止。

    “全然巧合，全然巧合！”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却是暖暖的，抬眼看了一眼某人的脸庞，似乎几天不见他又更加英俊了。苏茉儿暗自佩服自己，这种情况下，她都能犯花痴，前世她可是一个正正经经的大作家。可这一世的节操都跑到哪里去了？

    穆晟夜本来心里有很多话想问苏茉儿，他知道苏茉儿住在一户姓孙的人家里，可却不知道这个女子为何突然寻了短剑，可现下苏茉儿此时身上这个形容，真怕她会冻病了，所幸先什么都不问了，就要跳下车来。

    “咦？外面那么冷，你去哪？”

    穆晟夜见某人拉着自己衣袖的那只小手，这好像是她第一次挽留自己，他轻轻的笑了一下：“车上还有别人！”说着他闪身便跳了出去。

    差点忘了，这是男女授受不亲的年代。

    穆晟夜这个古板少年，自然不会跟陌生的女子同乘一车的。

    可他偏偏会见过自己几次后，就敢到寒王府门前接了自己，然后同车而行！

    切！

    苏茉儿拿下手中的披风，过去给孙雪莲擦着身体，这位大姐的身体已经渐渐温热了起来，她渐渐的松了一口气，可脑子里却满满的都是刚才穆晟夜美好得不像凡人的眉眼，可想着想着，她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真是个傻小子！”

    就在某人刚刚跳下车的那一瞬间，她分明看到了他眼底一丝激动和兴奋，就是因为自己主动拉了他一下？

    还真是个纯情的少年郎！

    车子一路飞奔到了街市内的一个成衣店门前，随着马车的一个踉跄，孙美莲终于幽幽转醒了。她睁开眼看到苏茉儿坐在自己的面前，顿时愣住了，紧接着眼泪便顺着眼眶落了下来：“小宝，你为何要救我？干脆让我死了算了！”

    苏茉儿知道她心里不好受，也不忍心再责备她，想想也是老公变心，儿子又要被小妾抢了去京城，说不定此生都见不了一面。结婚数月便开始守活寡，许多年后，老公好容易归来一次，婆婆还安排不许进自己的房门，以后便是更加漫长毫无期盼的分离。

    “孙姐姐，你不用难过！你若是有心跟那个陆影儿争一下男人，我一定会帮你到底。不见得能真心让你相公回心转意，但是绝对不会让那个女人好过。至于孩子，你放心好了。我是绝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将聪儿带走。无论如何，你都会跟自己的儿子在一起，直到他成亲之前，绝对不会跟你分开的！”

    “真的？”孙美莲黯淡的目光中登时有了一抹亮色，孩子就是她的命，只要孩子在她这一辈子就有意义，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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