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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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谷的夜晚并没有那么寒冷。

    苏茉儿躺在岩壁凿成的石屋中，身下躺着的木床上铺着由椰棕和稻草制成的床垫，她身上盖着厚厚的斗篷，屋内的火盆里生着两堆柴火。

    一室暖意融融。

    “穆晟夜，这是你小时候睡的屋子？”苏茉儿躺在那儿，环视小小的石屋内的一切。木桌、木床，笔墨纸砚…。

    斯之陋室，一室馨香。

    穆晟夜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无论身处多么简陋的环境，都能从容优雅、皎若清莲。

    “嗯！”穆晟夜坐在两个火盆的中间，向里面填着柴火，轻缓的回应了一声。

    “你那么小的时候就会读书写字？谁教你的？”古人开蒙比现代人要早，只是穆晟夜来鬼谷的时候只有三岁，药老是断然不会教他的，那么这里的笔墨纸砚既然是穆晟夜的，那必定是他来鬼谷前就已经识文断字了。

    “是我爹教我的！”穆晟夜没有抬头，而是专注的看着手中的新柴被点燃，明亮的火焰让他如画的眉眼看起来更加生动美好！

    “你爹？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穆晟夜道：“不太记得了！只是记得他一有空的时候就会抱着我在书案上写字的情形。有的时候还会让我坐在他的身边听他吹笛子！”

    “写的什么？吹的又是什么呢？”

    苏茉儿冻透的身体暖和了不少，翻个身看着火光中垂头对着自己的穆晟夜。只见他依旧没有抬头看她，而是拿着燃烧了一半木柴在地上一笔一划的写道：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

    苏茉儿沉默了，只听到火盆中柴火噼啪作响的声音。

    “那你记不记得，你爹对你好吗？”

    穆晟夜抬起头，看着苏茉儿轻轻的笑了一下，那笑容好像寒冬中的一缕春风，让他觉得暖意扑面。

    “茉儿，快睡吧！我守着你！”

    苏茉儿心底的疑团越来越大，她猛的坐起来，任性的问道：“你快告诉我，你爹对你好吗？你那么聪明，肯定不会全忘了，仔细想想！”

    穆晟夜无奈的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印象中我娘总是把我丢给爹，在我有限的童年记忆里，我爹对我是极好的。”

    苏茉儿心底的疑团不但没有解开，反而让她更加迷惑了。她静静的看着穆晟夜，在他的脸上试图想象着已去世的穆帅的面容，不知道那又会是一个如何英俊出众的男人。

    他当时又是如何的能狠下心来，用自己的儿子去换走别人的孩子。

    不知道他当时听着小小的穆晟夜撕心裂肺的哭声时，有没有忍不住回头。

    苏茉儿把自己缩进斗篷里，两个人之间沉默了好久，她把自己想要留在鬼谷的打算告诉了穆晟夜，没有意外的看到他听后，紧紧的皱起了眉头，可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重重的把手里的柴火扔进了火盆里。

    “你若想留在这里，那我便陪着你！”

    苏茉儿使劲的摇摇头，再一次老生常谈：“穆晟夜，你跟我不一样，你有家、有爷爷、还有穆国公府，鬼谷这里虽然残酷，却也简单。而外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下姓楚。楚亦宸在外面已经布下了天罗地，若是我出谷去，一定会被他捉回去。而且还要连累你，我还是安心呆在这才不会害人害己。”看着穆晟夜眉头越皱越紧的样子，她嘿嘿的笑了一声，“当然了，我肯定不会在这里呆一辈子，等过过风头，我自然还要想法子出去，不如你和乔楚宁先悄悄离开，就不要管我了。”

    穆晟夜看了一眼苏茉儿，毫无商量余地的道：“我想有的终极不过是一个你罢了，你若真是顾虑这天下姓楚怕连累我，那我就让这天下改姓如何？”

    苏茉儿顿时愣了，看着穆晟夜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不由道：“你是想让我成为红颜祸水，祸国殃民？”

    “这个天下若是穆家早想夺来，常武帝的皇位也不会稳坐到今天。穆家是不屑去夺，不忍心看着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可若是茉儿总是这样怕连累我，我倒不介意冲冠一怒为红颜。”

    苏茉儿看着穆晟夜坚定的目光，一时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了，默默的垂下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这件斗篷。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穆晟夜的声音在这间简陋的石屋内响起：“不知道是谁在入谷的时候对我说，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那不一样！”苏茉儿急了：“我没有想到楚亦宸会这么快追来。哑伯挡的了他一时，可万一他真的闯进来看到你怎么办？我知道，穆家的祖先，你的爷爷，你的父亲都没有因为任何的理由让生灵涂炭，百姓受苦，你就更更不会那么做。我不能因为自己眼睁睁的看着你作为楚家的臣子再为了我受苦、受欺负！”

    她说的是真心话，面前的这个少年跟自己年龄相仿，可是他受的苦，受的委屈已经够多的了。自从今日听到药老说的那些话后，脑海中浮现出一些关于他的画面，都会让她心疼。

    穆晟夜看着这样的苏茉儿，眼底溢满了柔和的光，他轻轻的说道：“茉儿，我从来不怕你会一时对楚亦宸心动，我只是害怕你总是因为怕连累我而不肯给我机会，更怕你的善良和坚强，让你看不明白自己的心。”

    苏茉儿静静的看着他，看着火盆里的光亮，同一时间照亮了他们彼此的眼睛。

    这一夜，穆晟夜静静的守在苏茉儿的身边，不时的为她添火加柴。

    苏茉儿在这个被称为人间炼狱的鬼谷中，听着山谷中野兽的鸣叫，狂风的怒火，竟然睡得格外安稳。

    梦中，她听到了悠扬的笛声回荡在耳边。

    笛声清脆婉转，初时，那声音热情活泼，让人仿佛看到一片绿幽幽的原野上，花风筝在天空悠悠的飘着，孩子的嬉笑声在一望无垠的苍穹下回荡。

    接着柳笛声婉转热烈，似是娓娓的诉说着原野上，一个男子的款款深情。渐渐地，柳笛声声，声声如雨，下在吹笛之人的心中，那里雨丝连绵，似有无尽的波澜在心底澎湃着，百纳海川最终融入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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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苏茉儿早上醒来的时候，穆晟夜已经不在了，只看到火盆里仍旧有刚刚添过的柴火熊熊的燃烧着。她起身看到桌上茶壶里的水是热的。再往前看去，连木盆里的水也是热的，就好像算准她醒来的时间一样。她心中一暖，赶紧收拾了自己，正准备要出去，便见一个人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

    柳若馨站在苏茉儿的面前，指着她的鼻子道：“这是穆晟夜的屋子，你凭什么睡在这儿？还有你给我爹说要留下来？我不同意！”

    苏茉儿看着面前的柳若馨，笑嘻嘻的说：“我说你是若馨姑娘吧？看你这从山里一直闹到这屋里的架势，一定是喜欢穆晟夜了？”

    柳若馨的脸猛的就红了，赶想了想咬牙道：“我就是喜欢他！所以，你给我离他远一点！”

    苏茉儿冷笑道：“怎么不装了？昨天我怎么记得有个人在马车上说什么一定要让你爹宰了穆晟夜，一定不会放过穆晟夜，这才多久了，就把实话说出来了？”

    越说越生气，某女一百个不待见的用眼睛剜了面前这个女子一眼又一眼，“可我就不明白了，你既然喜欢穆晟夜，又是药老的掌上明珠，为什么在他小的时候，眼见着他受苦却不管？你有没有试过让你老爹把你也跟野兽放一个笼子里被咬的滋味？”

    柳若馨本来柳眉倒竖的表情，突然被眼前苏茉儿一副老母鸡保护小鸡要拼命的架势吓坏了。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这么跟她说话过，再加上昨天被穆晟夜邪了胳膊和一条腿的委屈一起也爆发了出来，她气得眼泪忍不住的掉下来。

    “你干嘛跟我那么凶？穆晟夜来鬼谷的时候，我只有两岁！我怎么能欺负他啊？”

    苏茉儿愣了一下，也着实被自己没有压下去的暴脾气惊到了，想了想柳若馨说的话也没错，她和自己同岁，比穆晟夜的年纪还要小上一岁，两岁的孩子自然是没法欺负人。可是以后呢？穆晟夜在鬼谷住了好几年，除了药老以外，被欺负最多的人就是这个柳若馨。

    “你敢说你没跟着你爹对穆晟夜做过坏事？像你这种心肠恶毒的女人，穆晟夜怎么会喜欢你？”

    柳若馨的脸色顿时变得更难看了，她有些心虚的道：“那时我爹说了，穆晟夜就是我们家养的一条小狗，只要别整治死他，怎么都行。我就……”

    堂堂的穆家嫡孙，竟然被人家当成小狗来欺负，苏茉儿顿时火往上撞，想都没想，伸出手就给了柳若馨一个巴掌。

    柳若馨的心思都在穆晟夜的身上，没有防备，也从小没有挨过打，顿时被这个巴掌打晕了。

    “你，你你竟然敢打我，我告诉我爹去，让她把你剁了喂讹兽。”

    苏茉儿的脑子里还想着方才柳若馨的那句话，她心底的熊熊烈火越烧越旺，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前世评论西游记里的一句话：有后台的神兽都被领走了，没后台的神兽都被打死了。就因为穆晟夜不是皇帝儿子，所以在鬼谷生活了好几年，都无人问津。

    她没有理会柳若馨的话，下意识的问道：“穆晟夜呢？”

    柳若馨脸上的怒气突然僵住了，她猛地想起来什么脸色瞬间失去了血色：“穆晟夜在我爹那，我爹说早上要用他试毒呢？”

    这句话像平地惊雷一般，轰的炸开了。

    药老为什么执意要留穆晟夜在鬼谷？

    他是要用穆晟夜再次做药人，替他疗伤？

    苏茉儿想到这里，一把推开了柳若馨，向门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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